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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族斗》十五(1)

田兆新实在是太累了,送走众族人后,稀里糊涂地来到客房,一屁股靠在被子上就睡着了,忽然 一阵吵嚷,楼下有人高喊:“不得了啦,老爷子遇害啦!”

他猛然惊醒,连忙冲了下去,抱起老人,哭兮兮地问:“爹爹,什么人干的,我替您报仇!”

“报什么仇,我都八十多岁了,死得着。”爹爹摇了摇头说,“我放心不下的是族人,老家是信教之乡,族人多儒信,那都是不可多得的文化传人,弄得不好将对这场革命格格不入,您要引导他们 过好这一关!”

说完,头一偏就咽气了。田兆新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妹妹田兆兰闻声起来,摇着他的胳膊说 :“三哥,梦见什么了?快醒醒了!”

田兆新揉了揉眼睛,坐正身子说:“还不是他老人家临终前那句话:关照好族人。”

“那可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,他老的话也不可盲信盲从。”

中国农村自治率是比较高的,老家那个族过去虽然与国民党反动派有过结合,如今把屁股坐过来 ,也不是不可能的呀!

“我们的口号是砸烂旧世界,建立新中国。”田兆兰摇了摇头,说。“老家那个田族,其上层人 物不是被消灭就是被打倒,折中主义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“可是马克思主义也讲灵活性呀想点办法,引导引导不是不可以呀!”

说到这里,田兆新忽然心里一亮,“对,救族人,这是个一法!”

“么什办法,快说快说!”

“他们在旧世界里联系广,名望高,可不可以配合解放大军作点策反工作,或者效法开明人士李 鼎铭先生主动放弃剥削捐弃家财?”

“嗯,可以一试。澴水驻军朱司令的家小住在三水,我可以动员长公子田巨川派人去扣押起来,要挟他起义缴械;至于放弃剥削,捐献家产更容易说,要他带头推行。”

田兆新当晚就去找田巨川抵足长谈。田巨川大有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之感,当即表示:“我 与朱军长有夙缘,愿意穿针引线,争取他起义投诚。”至于放弃剥削,他回答得更干脆,他说:“我 一定说服伯伯,首先学习解放区对自家佃户、债户、长工伙计减租减息,加资加薪,争取逐步成为一 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。”

田兆新想,田巨川是族长传人,只要他一带头站到革命阵营一边,争取过好解放这一关,大概是 可以平安无虞的了。

后来,组织来令,要他回省城领导护校运动,后来不幸身陷牢狱,老家族人的事,也就顾不上了 。这次回到澴水参加政府建政工作,一时也脱不了身,这天县府工作刚刚安排就绪,正打算回田家湾 看看,族弟田育斌找上门来。一进宿舍,育斌就神情紧张地问:“长公子攻打滑石崖解放区的事犯 了,您晓得吗?”

田兆新听了,简直有如晴天霹雳,吃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。良久,他才问:“巨伢攻打滑石崖解 放区?怎么会呢?澴水解放前夕,他还带领我军敌工部长做过策反朱军长的工作呀,是不是搞错了? ”

“我也说不清楚,只晓得这事跟太哥有关。”

“您是说麻子阿太?什么关系,快说快说。”

田育太的故事太多了,田育斌大有‘老虎吃天,不知从何下爪’之感。喃喃地半天说不出一个所 以然来。田兆新急了,抱怨道:“没头没脑的,叫人怎么听得明白?”田育斌只得喝了杯茶,稳了稳 神,这才从头到尾慢慢到来。

田育太患过天花,脸上都是坑坑点点,成人后,鬼点子多,喜欢往姑娘堆里钻,颇能得到姑娘们 的青睐,于是就有好事之徒给他取了个外号:臊麻子。

有言道:十个麻子九个臊。关于田育太的风流韵事,三天三夜都说不完。其中又当以与黑牡丹热 恋最出名,那还是他读澴水师范之时,同班有位女同学长得又黑又俊,浑身透着几分秀气,男同学私 下都叫她“黑牡丹”。那黑牡丹聪明活泼,热情大方,出手阔绰,身前身后簇拥的人不少,大伙戏称 为“公共汽车”。

田育太钟情于黑牡丹,开始于那堂世界历史课。老师惯例以提问的方式导入新课。他问:“美利 坚合众国开国那么短,民族那么复杂,而政局都那么稳定,科技那么发达,经济那么繁荣,请问原因 在哪里?”

老师一连点了一、二十人,除了一位回答了一句“还不是出了位好总统华盛顿,打下江山不坐江 山,他的接班人杰克逊·林肯等等学他那样爱民主不爱独裁,所以政局稳定,科技发达,经济繁荣。 ”

其余的不是答非所问,就是低着头干脆一言不发。最后问到田育太,他说:“这个问题复杂,我 认为其根本原因是他们实行民主,保障人权,依法治国!”

“完全正确,100分!”老师兴奋地说。

前排就坐的黑牡丹转身过来蔫然一笑,而且翘起大拇指说:“好聪明!”

田育太受宠若惊,羞羞答答回报一笑。从此那个瞬间就像刻在他脑海内了,抹不掉,忘不了,令 他是那样的兴奋,又是那样的烦恼。他常常自问,何以打动她的芳心呢?他想呀想,毕业前夕终于想 来了灵感,手书一绝,破个胆子,约她赴会。

致瞿同学

群芳斗艳花百架,独慕富态牡丹花;

敢约黄昏花枝下,不知花姐发不发?

黑牡丹本姓瞿,那天开饭时,他大着胆子,径直上前交给了她。

其实她也是很在意别人议论的。怕有人瞧见,她连忙跑回宿舍,展开一看,兴奋得简直要跳起 来。她的那些三朋四友,觉得很诧异,禁不住问道:“他给您写的什么?瞧您高兴的,可不可以给我 们看看?”

“一首诗,看就看吧。”黑牡丹说,真是才华横溢,写得好极了!”

大伙儿心里酸溜溜的,琢磨来琢磨去,就是无可置喙。忽然找到破绽了,于是有人哼了一声,不 以为然地说:“您看走眼了吧,一点都不对仗,不知‘好’在哪里?”

“是啊是啊,不对仗,算得什么绝句?”

“这你们就外行了吧,所谓绝句,就是从一首律诗中任意截取两联独立成篇的意思,如果截取的 是首尾两联,为什么一定要对仗呢?”那黑牡丹说,“其实评价一首诗,主要看意境。你们看,多优 美,而且委婉含蓄,意味深远,再看“架、花、下、发”多么押韵,又紧扣一个‘花’子,的确是首 佳作!难得的好诗!“

大伙还是不服,又有人说:“您晓得他的雅号吗?‘臊麻子’!”

“哼,那又怎么样?”

“当心他不守规矩,耍流氓!”

“是啊是啊,那种人色胆包天,下作得很,什么事做不出来!”

“最好莫理他,嗤之以鼻得了。”

——其他人也嚷嚷道。

“太不像话,一点儿口德都不讲!”黑牡丹嗔怒道,“不服气,也写首绝句么什的出来,让本姑 娘瞧瞧哇!”

见没人吱声,她又说:“冲这首诗,我去定了!”

那晚,他们俩一见面,“黑牡丹”就滔滔不绝称赞田家湾出才子,她说:“那年我伯父三四十岁 了,好不容易得中一个‘增生’。暗自沾沾自喜之时,抬头一看,压在他上头的廪生田崇儒,你们田家湾的田崇儒竟然才十二岁,知府大人当场称他是神童!”

“您说的是我们族内的一位老伯父,如今还健在,书法绘画、文章诗词样样都行。”

“了不起,了不起!”黑牡丹说,“您这首约会诗也写得很帅!”

“大姐过奖了,事后想来,感到真有点班门弄斧,自不量力哩!”田育太谦虚说。

原来,黑牡丹也喜欢写诗,在校刊上曾经发表过。

“您也读过敝人的拙作?”

田育太点了点头,黑牡丹更加兴奋。

那晚,他们谈了很久,临了,谈起毕业后的打算,黑牡丹说她要履行伯伯宿愿,毕业后回滑石崖 老家办学。”

“那是为什么呢,您家不是都去了上海吗?”

“伯伯说,做人不能忘本。他老是吃家乡的红薯、苞米、喝滑石崖的山泉水长大的,想要给家乡 办点实事。”

“捎点钱回来,在家乡办点实业什么的,不就行了,何必要办学校呢?”

“伯伯认为滑石崖最缺的是文化,最苦的是读书难。所以最好的是实事就是办学。”

“山里办学很苦,您一个女儿家,为什么偏要您去呢?”

“不,我是自愿的。”黑牡丹说,“人生在世,怎样干才算有价值呢?我想无非是让父母开心, 让后人铭心。所以我才学了师范,决心毕业就回老家办教育。”

说到这里,素以大胆、泼辣的她,不禁心脏咚咚直跳,犹豫再三,话锋一转,鼓足勇气,说: “我要找的终身伴侣,就是愿意同我去滑石崖山沟办学的人。好多跟本姑娘献殷情的‘白马王子’, 见我是这款‘酸李子’都望而生畏,止步不前了。不知阁下——”

“我决不望而却步。”田育太信誓言旦旦地说,“大姐奇志可佳,令我佩服。如果不嫌弃,我愿 随大姐进山办学!”

黑牡丹喜出望外,问:“此话当真?”

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
“不会后悔?”

“决不后悔!”田育太说,“如有食言,天打五雷轰!”

“人家相信就是,发那么大的誓做么什!” 说罢,紧紧将他抱住,然后深深一吻。

停了会,她又说:“男挑才,女挑貌。您们男人都喜欢挑又白又嫩的脸蛋,人家黑不溜秋的,您 不嫌弃,那又是为么什呢?”

“其实,您黑的漂亮,我们男同学都私下叫您黑牡丹;再说,我的脸面也不光净呀。”

“您们男的真坏,瞎给人家取外号!”说罢,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,在田育太的后背重重的擂了 一下。

“对绰号也要具体分析,有赞美的,有贬糟的。您那个绰号属于赞美的哟!”

“就您嘴巴甜,说得水都能点灯!”黑牡丹动情地说。“那也好,您不嫌人家黑,人家不嫌您 麻,咱们就扯平了……”

黑牡丹的伯伯挺高兴,立即拿出大把的洋元到滑石崖办起了一所国民小学;还置办了校产、地产 、作坊,为养校用。他俩的新生活就那样开始了,一个当校长,一个当主任,白天一同教书,晚上两 人世界。日子过得既浪漫又潇洒。可惜好景不长,不几年,黑牡丹难产而一命归西,田育太简直痛不 欲生,几次想随她而去。怎奈耳朵边又响起黑牡丹弥留时对他说的话:“麻子哥,答应我,坚持把学 校办下去行吗?”

这次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,白天上课,全身心投入,倒还可以暂时获得解脱:晚上一个人的时 候,满脑子都是亡妻的倩影,忧忧戚戚,悲思难遣。家里人见了很是着急,托媒人说过好几家名门闺 秀,他总是文绉绉地说么什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加以拒绝。

黑牡丹三年忌期那天,他祭坟归来,忽然望见对面山上有一位姑娘。仔细一看,也是那样黑,那 样秀气,那样动人,简直是个活脱脱的‘黑牡丹’;他不觉一愣,心想,难道是做梦?可是揉揉耳朵 ,扳扳指头,都晓得痛。他要弄个究竟,于是高喊:“咳哟嗬,那位妹子请下来,我有话想问问。”

他边喊,边往拢跑,不知怎的脚下一滑,骨碌骨碌就摔到沟底了。那姑娘见了,连忙赶了下去, 把他扶了起来,问道:“田校长,没伤着吧?”

“您是谁?怎么认识我?”

“我叫芦山菊,在国小上过学。”那姑娘说,“大伙都说我长得像瞿主任,我就索性把衣服、发 型都打扮的跟瞿主任那样。您看像不像?”

田育太点了点头,连说:“像,像,简直像极了!”

“能走吗?我送您回学校吧!”

田育太试着走了两步,皱起眉头,连连喊痛。庐山菊只好扶他走一阵,背一阵,直到小半夜,好 不容易才回到学校。当时是假期,学校空无一人,卢山菊只好留下来作伴。这样一来,移情效应戏剧性的发生了。他俩相亲相爱起来。不久,芦山菊害起了口,有了孕娠反应,两情更是依依难捺。

卢山菊的嫂嫂看出了蹊跷,告诉了她丈夫芦山虎。一天,芦山虎闹上门来,大骂田育太读的是读 的圣贤书,干的是伤风败俗的事,扬言要拉他去见官。

读书人讲的是脸面,那怎么得了?还是卢山菊出面讨饶道:“哥,千错万错都是妹子的错!您就 饶了田校长吧。”

山虎这才改口说:“好,饶他可以,但要答应我两个条件。”

“么什条件,您说吧!”

“第一,三媒六证,补办正式嫁娶婚礼。”

“那是应该的,我照办就是。”

“第二,国小校产交由我管理。”

“这个……我当不了家呀!”

“什么这个那个,限您三天考虑,不然的话,休怪我不客气!”

族长田育德在滑石崖开了家山货收购栈。那天长公子田巨川带人来拉货,顺便上学校看看,言谈 间扯起卢家这件事情,巨川劝说道:“山里的人性子野,这样耗下去危险,反正开学还早,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,还是跟我回湾避避吧!”

“可是山虎他——”

“怕什么,有我在身边,管他什么山虎、山龙,有什么要紧?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是说山虎他妹妹有了我的骨肉……”田育太不好意思地说。

“如此说来,那就是叔叔您不是了。我们田家是讲礼仪的,不兴对不起人。那就干脆一口气好 呕,答应人家好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瞿家的话怎么说呢?”

“时局这么乱,连婶子的三年孝满都没人回,恐怕是鞭长莫及,顾不上吧?我看先答应再说。” 田育太这才点了点头,悄悄回了田家湾,好在山菊是真心的,又一连生了两胎,老大取名田人 俊,老二、老三是双胞胎,一个叫田人凤,一个叫田人龙。小家庭挺温馨、幸福的。

一天,小俩口正在家逗孩子玩,忽然有人来找。山菊惊呼道:“七哥,您怎么来了?”

“我是来报丧的。”她七哥擦了擦眼泪,说:“您的伯伯、姆妈过世了。”

芦山菊大惊,说:“二老身体好好的,怎么就过世了呢?”

“这个,说起来话长。”她七哥说,“您们走后,您山虎哥代管了学校的校产,您们家本来就有 点田、地,这样一来,土改试点时,您家就划成了地主,被扫地出门。那天您们全家,伯伯、姆妈、 哥哥、嫂嫂还有一个侄女共五口人,被拉到河边捆在树上。您山虎哥一见情势不对,运起气功,崩断 绳子与行刑民兵打了起来,怎奈民兵人多,他顾不上家人,只好逃跑了。结果,您伯伯、姆妈先后被 棒子打死,您嫂子吓昏过去,被人背回去做了人家的媳妇,您的侄女吓得直哭,也被一个小子背回去 做了童养媳。”

卢山菊听了,哭的泪人似的,坚决要跟七哥回去给伯伯、姆妈收尸。

“回去不得,会把你也抓起来的。”田育太拦住说。

“我的伯伯、姆妈是个老实巴脚的农民。我就不信,他们一点都不讲理!”

“这是革命,谁给你讲理?” 可是,卢山菊豁出去了,怎么也拦不住。田育太只好留下两个小儿子,派了两个得力的长工,送 他母子回滑石崖。

哪知,卢山虎跑去投了国军,国军给了他枪支弹药银元,要他招兵买马,组织还乡团,打回滑石 崖。那天安葬罢二老就撤走了。卢山菊母子回来,一到家就被游击队抓了起来。急得两个长工团团转,一个回来报信说:“多亏东家的那些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出面求情,太太好在性命是保住了,就怕 夜长梦多,难保不生变故。您还是拿个主意,快想办法吧。”

“太哥跑来找我商量,我才建议他去找您试试看。”

这句话把田兆新提醒了。他说:“他是来求过。攻打滑石崖解放区是他的内兄卢山虎嘛,怎么扯 到田巨川的头上?肯定是闹了个花田错哇!”

“这如何是好呢?”田育斌沉吟道。“那天太伢他们十几个人一夜被抓,如今案子又办得特别 快,常常三五天就判。您得赶快拿个主意啊!”

田兆新想了想,说:“好吧,我这就去找秦主任反映试试看。”

秦主任名叫秦斌,是他的得意门生。师生关系很是不错。后来他参加新四军,当过解放军的团 长。澴水解放后,就地转业到了军管会当了主任。所以找他的人常常排成长龙。田兆新急中生智,斗胆打出秦主任的招牌,提审田育太。

审问时,熟人也得装着不认识。 “你协同田巨川,攻打滑石崖解放区到底是怎么回事?从实交代!”

接着,他指了指书记员等人,悄声说:“都是自己人,不要怕。”

“唉,说起来话长。”田育太叹了口气,说,“那天我拿着那封信进山找秦团长,可是山区那么 大,找了几天没找到。后来我忽然想,问司令部名气大,不就好找些吗?哪知坏莱了,他们怀疑我是奸细,把我抓了起来,械送区政府。我拿出那封信,区政府才允许我见山菊母子。昔日的好些学生, 见是校长来了,纷纷前来探望。有几位在区政府就职的学生家长出面说情,区游击队屈队长答应放人 。哪知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,那个程咬金叫赵雨生,新从解放军下来充实地方武装的,刚巧又是赵 家岗人,他指证说:“这个人叫田育太,是卢山虎的小舅子,家里又是个大地主,保不准是来刺探军情的,千万放不得。”

“我急了,连忙去找屈队长申辩。我说我是一介书生,在这儿办过教育,与卢山虎素来不毛。您 可以调查。赵雨生是我家仇族,请您明察。”

那屈队长笑了笑,说,“等捉到卢山虎一审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?我们不会为难您的,只要您 满街写一些标语口号就行。”

那天,我正在满街刷标语,远远望见长公子巨伢一行人走来,就悄悄上前搭话。巨伢说他们有通 行证,是进山来拉山货的。我求他带我一家三口离开,他开头觉得为难,但经不住我紧缠慢磨,终于点头了。他说:“那好吧,今晚掌灯时分,赶到‘田记山货行’会齐,明天一早出发。“

“一切都还顺利,我连夜刷完标语,一早到山货行,赶上巨牙一行人,不料在大街上,与赵雨生 狭路相逢。他望见我们,老远调头就跑,并且高喊:“抓土匪啊!”巨伢火气直往上冒,撵过去就跟 他撕打起来,忽然“啪”的一声枪响,屈队长带领几个枪手出来,我吓懵了,昏倒在地,过了一会儿 才灵醒过来,随机应变道:“报告屈队长,我是送客人,不是逃跑!”又是赵雨生大喊,“队长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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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枫下拾英 / 笔耕枫下 / 《族斗》(三)1 +5
    • 《族斗》(三)2 +2
      • 《族斗》(四) +2
        • 请教聊大师,两族之间可曾有过青年男女暗生情愫,甚至暗结珠胎涅?
          • Like in the movie Westside Story?
            • 👍,也有像电影《少林小子》里两家族
          • 有。后面会提到。 +1
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五)1 +2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五)2 +2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五(4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五)5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五(6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六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六)2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七)1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七(2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七(3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八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八(2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九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(2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(3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(4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一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十二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三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(十三)2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四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五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五(2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六(1) +1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六(2) +1

            田浩川说:“我在省城打听到,省军区司令员是我们田家湾人,向中央写了份调查报告,说我们 田家湾的地主都是开明之士,可以和平土改试点。”

            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
            “田宝春,您认识?”

            “他是你的大伯父,我怎么不认识?”田育德说,“我这个族长位子,本来是他老的,后来,他四姨娘生了您宝禾叔叔,为抢夺金匾而火拼那年,你大伯妈不幸被炸而亡,你宝春大伯冷了心,才跟 他的洋老师留学法国去了,一直没音讯。调查报告呢?上面怎么说的?”

            四伢连忙掏出一本《内参情况通报》,说:“偌,就是这。”

            田育德接过《内参情况通报》仔细翻阅一遍,心想,这封建地主所有制,是应该打倒,土地改革 是应该进行。可是具体怎么着手,只有等政府怎么说了,自己能做的,就只照兆新老三说的减租减息而已。

            第二天,田宝春当了共产党的大官,给族长发了1一道“救命”文告等等的消息,不胫而走,传遍 了全湾,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些大小财主们。晚上他们不约而同地跑来双碧大院打听消息,传阅文件, 然后坐下来,议论纷纷。当然,扯的最多的不是族斗的历史,族斗的现状,而是土地改革运动。

            财主田蔚天说:“照大侄子的文件上看,这土地改革是非搞不可的哟!”

            “封建地主所有制,实在是太落后,早就该改了。”《澴水日报》编辑田育斌说,“国父孙中山 先生就曾提出‘耕者有其田’。”

            “土地改革不就是搞共产吗?” 小财主田小午说:“‘人为财死,鸟为食灭’,我那点土地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,凭什么要拿出来共产?”

            “文件上说的很明白,土地改革是场革命,‘顺之者昌,逆之者亡’,您不愿行吗?”

            大伙听了,不少人点头称是,纷纷说:“是啊是啊,与其挨斗,不如主动交出田产。”

            “同门同宗的,就那么点田地房产,要共就拿去共吧!”

            “反正我有文化,干什么吃不了一碗饭,做庄稼的辛苦,是该给他们留碗饭吃了。”

            “既然大家都那样看,我听宝春侄子的就是。”蔚天老汉说,“我是个急性子,要交那就交出来 吧,早点交了,早点省心,也好!”

            蔚天老汉辈份高,又是老四房的族老,他老的话当然有号召力,但是怎么交,大家又茫然了,于 是转头对族长田育德说:“您的意见呢?”

            “当然是主动交好了,免得像滑石崖有些人那样,抗拒就得挨斗,丢人现眼,甚至掉脑袋,最后 还是得交。”田育德说,“至于怎么交,兆新兄弟说,还是先学解放区减租减息吧,交田地房产等土 改时再说。”

            蔚天老汉摇了摇头说:“那太煎熬人,不算好办法。育斌侄子见多识广,您说怎么交好?”

            “好吧,我去试试看。”

            第二天,田育斌,抱上自家的土地证、房产证,借款条……来到三水区政府,要求主动交出土 地、房屋、耕牛、农户以及财产,接待他的是区委干事权生安,他呵斥道:“你这是搞火力侦察吧? 收起你那一套,等待群众斗争吧!”

            田育斌搞糊涂了,他想为什么主动交出不行,偏要群众斗争才行呢?

            接着,报社总支书记找他谈话,说他身为地主阶级分子,又搞火力侦察,不宜再当编辑,要他卷 铺盖回家。

            这两样打击,田育斌精神错乱了。回家路上,一直唠叨:“怎么,我成了阿Q,不准革命了?”

            他的老婆找了半夜,才在饭山坡上,把他拖回家。

          • 《族斗》十七(1) +1

            那天夜里,双壁大院的门又“咚咚咚”地响了起来,受田宝春和平土改论的鼓舞,田育德毫无惧 色,亲自出来开门。

            “您是田育德吧。”来人权生安,不等对方回答,命令手下人道:“捆上,带走!”

            “我家愿意献出田地房产,争取做个开明人士,为么什还要抓人?”四伢跳出来阻拦说。

            “你就是田浩川吧?到处散布和平土改论,干扰斗争大方向,也捆起来,一并带走!”

            田浩川的媳妇石玉芹吓懵了,躲在婆母田洪氏的怀里瑟瑟发抖。

            权生安回头对两个民兵说:“叫他们婆媳俩收拾点生活用品,送到河边空屋安置。”

            河边空,是财主家农忙时安排短工们住的。山洪暴发时也可以做避难之所。所以锅盆碗齐全。

            据说,那一夜,县军管委副主任,三水龙王庙乡土改试点工作队大队长滕飞龙带领工作队,开展 土改试点工作,第一着就是抓捕所有财主,叫他们扫地出门。仅田家湾一个村,扫地出门五、六十 家,抓捕七、八十人。

            那五、六十家财主中,族长田育德家名望高,田洪氏能干,常常帮人裁剪衣服、做豆腐、弄酒 席,人缘关系好,不时有人送来瓜果蔬菜、泡菜、酱萝卜等等。豆腐匠田腊七还隔三差五送一两块豆 腐,几块干子,或几张千张,日子还算能熬。有些娇小姐、阔太太,哪受得了这种罪,有的实在想不 通,不少投河自尽,滕飞龙大队长得知,下令工作组派贫农团严加监视。

            田家湾贫农团,工作组内定团长本来是老常头。一次访贫问苦时,于组长找他谈话,问他怎么当 上族长田育德家的长工头的。他叹了口气说:“唉,这个说起来话长,听人说,那年冬天特别冷,有 一次干爹田崇居从府城办完事回来,半道上发现雪地里有个奶伢,还有口气,就捡了回来,取名田常 青。干爹说我命硬,那么大的雪都没冻死,可以帮他的儿子田育德平安长大。孩提时给田育德当玩伴 ,上学后给他当书童,成年后我就当了他家长工头。”

            “常青同志,您想过没有,是谁逼得您父母遗弃骨肉的?”

            “听说那年大饥荒,颗粒无收,饿的没办法。”

            “不,不,不能怪饥荒,要怪得怪封建地主阶级!”于组长说,“田崇居捡回您,也不是做什么 善人,他是为了他的儿子。”

            老常眨巴着眼睛,没有吱声。

            “您们给他家一共做了多少庄稼?” “三十一亩水田,五亩半旱地,连我三个长工;农忙时还得请三五个刀客。”

            “您计算过没有能打多少粮食,能收多少棉花,给您们多少工钱,财主落了多少?”

            “水田能打二百石大米,旱地能收五百斤棉花,各类豆子、芝麻能收四百来斤,开销长工一年 棉、单两套衣服,棉、单两双鞋袜。我的工钱是十担大米,还有拿八石谷,加上刀客开支,东家可净 落一百担大米,五百斤棉花,还有豆类等等。”

            “您再想想,财主没劳动,净落了那么多粮食、棉花,到底谁养活了谁?”

            老常头想来想去,不免出声道:“可是没有财主的土地、种子、肥料,我们就没有活干,不仅工 钱没有,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呀!”

            “常青同志,您是个老实人,就是觉悟差了点,还是经常来参加我们的忆苦活动吧!”

            这时,忽然有人高喊:“救命啊,有人掉河内了。”

            “同志哥,您宽坐,我得去救人。”

            “人命大于天,咱们一起去吧!” 老常头个子大,腿长,几下就跑到前面,来到河边,见是工作组的董同志在喊救人,忙问:“在 哪儿落的水?”

            “您看”董同志指着远处一浮一沉,正在挣扎的那个人影说。

            “我水性不好,这儿水深,我去解条船来。”

            船就在附近,老常头很快就把船开过来了。正好丝瓜手田义天、豆腐匠田腊七也闻声赶到。田义 天水性好,一个猛子扎了过去,三两下就将那人顶出了水面,老常头、田腊七连忙把船划了拢去, 上、下一起发力,就将落水之人掀到船上了。老常头一看,认得,原来是工作组的秦组长。

            “快扶他趴到船帮上,把喝进去的水控出来。”

            秦组长一连吐了好几口水,才算换过气来。他开口第一句话是:“谢谢大叔!”

            “莫客气,莫客气,下水救人是应该的。”

            “您俩贫农团开过会,我认识,这一位是——”秦组长望了望田义天,问道。

            田义天生性木讷,嘴巴扭了扭,半天没说出话来,老常头于是说:“他是丝瓜把式田义天,刚才 就是他一个猛子把您从水里顶出水面的。”

            “谢谢,谢谢大叔!”这时阵阵凉风吹来,秦组长冷得凄凄的,老常头说:“腊七哥,豆浆好了 吗,秦组长衣服湿漉漉的,叫上其他几位同志是不是到您豆腐坊暖和暖和?”

            “那有什么说,大家请吧!”

            来到豆腐坊,先找了身干衣服,让秦组长换上,然后坐了下来,喝豆浆,几口热豆浆下去,身子 暖和了,话也多了。老常头问:“夜这么深了,两位是——”

            “唉,别提了,那个村长田二顺、贫农团代团长歪咀煜伢,抢着安排自己的人,要争当农会主 席、财粮干事、民兵连长……闹得不可开交,竟然大打出手,我们只好把他们送到大队部处理,所以回来迟了。”

            “那又怎么掉到河内去了呢?”

            “来到大桥中间。见水面上月影沉堂,彩光荡漾,就想靠住栏杆去欣赏,哪知那些栏杆好些都是 朽的,一靠就垮了,我猝不及防,身子一歪就掉下去了!唉,不是大叔们相救,恐怕早已在马克思那 里作客哩。”

            老常头感慨叹道:“癞痢二狗、歪嘴煜伢真不是东西,害得同志哥您担惊受苦!”

            “反正大叔不是外人,我就直说吧。”于组长说:“我早就感到那些人不对头,只是一时找不到 谁是真正的受苦人。”

            “咱们这位义天大叔祖宗三代老佃户,穷苦人信得过,响当当的丝瓜把式,为人忠厚,心地善 良,穷苦人信得过,不知工作组中意吧?”

            于组长高兴地说:“那太好了,令人奇怪的是,进驻这么久了,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?”

            “看来我们自己扎根串联有偏差。”秦组长也说。

            后来,经过调查了解到癞痢二狗、麻子三、皮筲箕等人曾参与抢劫,当地叫当抢犯,分别判处无 期徒刑和有期徒刑送往虹螺湾农场劳改。

            接着开展对敌斗争。

            第一个批斗的是不法地主田小午。第一个上台发言的是位债户。那债户控告道:“那年春天,我 借了田小午十块大洋,他就腊月二十四跑来把我家大门背走了。寒冬腊月,年关将临,满堂屋的穿堂 风,害得我家住不安宁,年没法过,田小午你好狠心啰!”

            说罢,他便呜咽哭了起来。台下有人喊:“田小午,老实交代,有没有这事?”

            田小午定了定神说:“不过,我请问一句,那钱还了没有呢?”

            “当时我堂客正生着病,哪有钱还?”

            “没钱也得有句话呀。”田小午理直气壮地说,“那年春天下种,您说急等钱买豆饼沤肥,求我借贷,讲好二分利,年底还。可是腊月二十四了,我连跑了两趟,您都躲着不见,凭良心说,是您赖 皮还是我心狠?这事怎么讲?”

            问得那苦主张口结舌,愧不可当。会场一片骚乱。工作组好容易才让大家安静下来。

            田小午趁机哭诉道:“我那点家产得来容易吗?全是一家人从牙缝内抠出来的!我家没有吃过一 日三餐;过年的时候,连猪头肉都舍不得吃,要留下待客。一家子不过燉点大小肠、猪血算是吃年饭 。”

            大家听了,会场又起了波动,工作组急了,连忙领众人呼口号:“不许田小午狡辩抵赖!”

            “顽固不化,死路一条!”

            “田小午必须低头认罪,老实交代!”

            但是应者不多,而且有气没力。大会主持人于组长临时召开了个碰头会,主意有了,于是问道: “田小午您敢保证说的是老实话?”

            “敢……保证,组长同志,我说的都是大实话。”

            这时工作组一位女同志拿出一个红绸包袱放到桌上。于组长说:“农友们、同志们,田小午敢保 证,刚才说的句句是实话,那么到底实不实呢?请大家这儿看!”

            说罢,他展开包袱,现出一个红漆木匣子,匣中装着一金一银两颗大元宝,金灿灿,白闪闪的。

            会场一阵骚动,纷纷踮起脚尖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,胆子大一点的则推推搡搡,要往前挤。

            “不要乱,不要挤,我这就叫两位女同志送下来,绕场一周,叫大家看过清楚。”

            会场安静下来后,于组长又嚷:“农友们、同志们,刚才那两颗大元宝是刚从田小午老婆身上搜 出来的。”

            大家听了,一片骚动,纷纷议论道:“想不到,瞧他田小午往日一副穷酸相,家里竟有这等宝物 !”

            “这就叫‘乌龟有肉全在肚子里’!”

            “‘马不吃夜草不肥,人不发横财不富’,他们这份财,发的有些蹊跷!”

            于组长摆了摆手,会场安静下来了,于是问道:“田小午,这两颗元宝也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吗?”

            “是……是……不是,不是……”

            “到底是‘是’还是‘不是’?”

            “是我先人留下的。”

            “是你先人留下的?”于组长指着元宝上打印的字说,“既然是您先人留下的,上面为什么打着 ‘田氏文庙’四个字?”

            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
            “什么这个这个,分明是偷的湾内文庙的!”田小午的鬼话把老塾师田弘基激怒了,禁不住在台 下嚷道。

            “老先生,上台说。” 田宏基来到台上,刚说出“民国二十一年”几个字就被权组长瞪了一眼。他自知失言,但又一时 找不到替代的话。嘴巴扭了扭,喃喃地说不出声来。

            于组长鼓励说:“老先生,不要怕,照事实尽管说就是。”

            田宏基这才定了定神,结结巴巴的揭发了那年田小午承包整修文庙,工钱要的死高,活路做的死 差且不说,还把栋樑上镇庙的金银元宝偷了两颗,那元宝共是八颗,年年(银)发(八)的意思,结 果少了两颗,惹恼了文圣人,害得田家湾文运不振!

            “这老家伙满脑子封建迷信,叫他下去吧!”权组长对于组长说。

            不过,田宏基的揭发,弄清了元宝的来历,彻底揭穿了,他的‘财是从牙缝内抠出来’的鬼话, 还是有功的,工作组没有为难他。

            这时贫农团的田腊七提着一口木斗上来,他说:“这不是一般的木斗。 (注:斗积计量单位,相当于20市斤)

            “这是从田小午家搜出来的。”田腊七边表演边说,“不同于一般木斗。它里面有块夹板,夹板 一抽,能装一斗零五合,用来收进;夹板安上,只装九升五合,用来放出,这一进一出,就相差一 升,这就是田小午坑人的招数,发财的秘密。”

            这下,田小午才算彻底垮了,他羞得无地自容,连连磕头作揖说:“我编瞎话,我骗人,我愿意 受罚,愿意交出田地房屋跟大家共产!”

            “跟大家共产,这是什么话?嗯?”权组长拍着桌子,吼道。

            田小午害怕极了,哆哆嗦嗦地说,“我是从宝春大哥文件上学来的。”

            “是田浩川给您看的吧?”

            田小午不知可否,茫然地点了点头。

            “这是个新发现。”权组长说,“押下去,另案处理。”

            斗争田育斌则又是一番景象。

            田育斌留过法,接触过马克思主义,后来还到过苏俄,回国后在家里呆了几年,后来花钱活动, 才到《澴水日报》当了名编辑。解放后,报社被接管,说他是地主分子,被清除回家。这次土改试点 ,当然在劫难逃。不过,他成竹在胸,并不胆怯,虽说是一赴斗争会场,群众高呼口号时他还笑眯眯的 哩,直至要他跪下,他才急了,忙说:“下跪是封建主义,违背人权,我……我可以站着回话。”

            权组长想,这家伙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,本想给予驳斥,但又一转念,土改政策本来是补的民主 革命这一课,他讲的不是没有道理,于是点了点头,主持大会于组长这才说:“好吧,那就让他站着 接受斗争吧!”

            斗争开始,权组长要他首先交代火力侦查土改动向的罪行。田育斌说:“我不是搞什么火力侦 察,而是真心拥护土地改革,为什么呢,因为,我曾经学过孙中山先生的——”

            “我们是共产党,不扯孙中山。”权组长制止说。

            “好,好,共产党《资本论》我也读过——

            “不对,《资本论》是马克思的。”

            “对,对,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我也读过,懂得财富是劳动创造出来的道理。所以我愿意早日献 出田地房产,自动放弃剥削!”

            省上下来的一位女同志悄声说:“听说这个人是报社的编辑,看来认识还不错,应该早点解脱。 ”

            “他早已不是什么编辑了。”另一个说,“有枣没枣三鞭杆,现时说解脱为时过早。”

            权组长反问说:“如此说来,你没有错啰!抓你、斗你是错了啰!”

            田育斌听了,想起当年不该到苏俄考什么察,更不该对布哈林的理论感什么兴趣,结果差点进入 漩涡,差点丢了性命,要是呆在欧洲,哪会闹得如此下场?想着想着,不禁眼泪巴洒,抽抽泣泣,说 不上话来。

            “怎么,想抗拒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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